穆雷:没有摧毁我的 会让我更强大

总决赛G3终场前3分钟,贾马尔-穆雷在左侧三分线外运球,约基奇上前掩护,这是他们早在9年前就开始实践的战术,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。

穆雷利用掩护加速推进,阿德巴约——当今NBA换防能力顶级的中锋,挡在了穆雷与篮筐之间。穆雷突到底线将球抛出,球砸在篮板上沿,在篮筐上颠了两下穿网而入。

分差来到17分,比赛彻底失去悬念,掘金拿到了2-1的总比分,他们距离总冠军的目标还差两场胜利了。

穆雷交出34分10篮板10助攻的数据,他成为NBA历史上第3位在总决赛打出得分30+三双的后卫,之前两位是1969年的杰里-韦斯特与2017年的库里。

这场球是穆雷复出后参加的第83场比赛,距离膝盖受伤过去了786天,他从重伤的深渊攀登了上来,站上了比受伤前更高的山峰,向荣誉之巅进发。

风雪中的篮球父子

贾马尔-穆雷的父亲罗杰,在9岁那年跟随家人从牙买加来到加拿大。年轻时的罗杰打过篮球,练过武术,是李小龙的铁粉。在穆雷还很小的时候,罗杰就给他放李小龙的电影。罗杰认为功夫的精髓不仅是强身健体,还有意志力的锻造,打篮球也应该如此。

穆雷从3岁开始练球,父亲给他设计了很特别的训练计划,当室外风雪交加,别的孩子都躲在屋内,正是父子俩特训的好时机。穆雷在湿滑的场地上练运球,冒着雪做俯卧撑和深蹲。在穆雷进行深蹲练习时,罗杰会在他的腿上放一杯热茶,检验动作是否标准。

罗杰在投篮训练上也是“没困难创造困难”,罚球时必须连续罚进30个,丢一个就要从零再来,这样可以锻炼技术稳定性和心理抗压力。罗杰还让穆雷在常规投篮训练完成后,加练闭眼投篮,这是球感的培养,为应对高强度的防守而准备。

“父亲对我是军事化管理,他在建立并挑战我的信心,”穆雷说,“我从小在冰天雪地中打球,看不清篮筐,手冻僵了......这些对我都没有影响,当我在正规的球馆里比赛,还有什么会干扰到我吗?”

从小的磨练让穆雷的篮球生涯很早熟,6岁的时候就加入10岁年龄段的小联盟,12岁开始和高中球员打比赛,18岁代表加拿大出征泛美运动会,半决赛打美国队第四节和加时赛贡献22分带队取胜。NBA传奇控卫纳什当时担任加拿大队总经理,他为穆雷的比赛感到惊讶。

“他很特别,才18岁就能从容应对这样的大场面。”纳什说。

纳什在国家队还见识到了穆雷的训练态度,他给自己设定了加练计划,在球队常规训练结束后要继续练两个小时,教练怕他这么练会伤了身体,屡次劝说未果后,把他的球鞋藏了起来,但结果他们发现穆雷光着脚练了两个小时。

穆雷将他玩命练的精神带到了NBA,成为了球员圈子内著名的“球馆老鼠”,这种职业素养与科比产生了共鸣。2019年的夏天,穆雷参加了科比创办的曼巴训练营,这个篮球营是邀请制,当时与穆雷一起入营的还有莱昂纳德、乔治和欧文等球星。

科比带着穆雷一起观看比赛录像,进行身体和技术特训。科比专门传授了穆雷利用下肢力量进行单打的技巧细节,令穆雷受益匪浅。在训练营结束时,科比还和穆雷相约下次再见,但仅仅五个月后,科比就遭遇直升机事故离开。

“那次训练营,是我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和科比练球,我学到了许多,我希望能够将他教给我的带到比赛中,这是我怀念他的方式。”穆雷说。

穆雷兑现了他的承诺,在2020年季后赛给出了场均26.5分,两场50+的表现,帮助掘金杀入西决,当时穆雷才23岁,似锦前程就摆在他的眼前,但仅仅半年之后,篮球生涯最大的打击就到来了。

眼泪与萎缩的左腿

“忍受疼痛是篮球运动员应该做的,你要做一个硬汉。”

2020年2月11日,掘金对马刺一战半场休息时,罗杰走进更衣室,望着正在缠绷带的穆雷这样说道。

这场球穆雷刚从脚踝伤势中恢复过来不久,他在上半场又扭到了脚,导致两节比赛5投1中只得到3分。罗杰认为穆雷是心理上出现了胆怯,这可不是穆雷家族的赛场品格,他要鼓励儿子战胜疼痛扭转比赛局面。

罗杰的心灵鸡汤果然有效,穆雷在下半场16投10中杀下23分,带领掘金击败了马刺。穆雷在赛后拥抱了父亲,他为穆雷家族的坚韧感到骄傲。

带伤坚持对于穆雷是习惯操作,他渴望成为赛场硬汉,不因伤痛而退缩,但这样的强悍,也埋下了隐患,并最终以穆雷最不想看到的方式爆发出来。

2021年4月13日,穆雷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。掘金在客场对垒勇士,穆雷之前因为右膝疼痛连续休战四场,球队原本计划让穆雷再歇几场,但他主动请缨复出。

在比赛还剩50秒时,穆雷运球突破左腿在触地的一刹那出现了很不自然的扭曲,穆雷摔出了底线,一只手抓着左膝,另一只手拍打着地板。掘金主教练迈克-马龙冲到穆雷身边,当他看到穆雷痛苦的表情就意识到情况不妙,立即呼喊医务人员上场。

队医推出了轮椅,但穆雷摆了摆手拒绝,他坚持在搀扶下走回更衣室,左腿已经无法用力。穆雷和掘金起初期待只是一次膝盖过度伸展,但检查结果令他们失望了,穆雷左膝十字韧带撕裂无限期休战。

即便是运动医学已十分发达的今天,十字韧带撕裂也是可能摧毁运动生涯的重伤,养伤通常需要一年,并且爆发力恐将出现不可逆的衰退。当穆雷得知自己的伤情时,他的情绪崩溃了。

“那种伤对于职业球员可能是毁灭性的,他在受伤后第二天找到我,哭着问我球队会不会放弃他,我告诉他不会的,他是我们的球员。”马龙回忆道。

手术后的恢复是漫长并且艰苦的过程,由于长时间无法正常活动,穆雷的左腿出现了严重的肌肉萎缩,连最普通的伸展训练都不能完成。

穆雷如同小孩儿学步一样从零做起,先是慢慢地走路,然后逐步上强度,当伤后第一次做深蹲练习,这个他从小做过无数次的项目,穆雷试了好久才比较规范地完成了一次。当进度来到弹跳训练时,先是跳台阶,然后是跳箱子,曾经无所畏惧的穆雷总是在脑中回想受伤时的场景,他害怕那一幕会重演。

是父亲为穆雷打开了心结,罗杰编辑了2020年季后赛的集锦放给穆雷看,那些荡气回肠的比赛,唤醒了穆雷心中被重伤压制的斗志。

“爸爸带着我看录像,一起研究哪里做得好,哪里还需要改进。我看到自己受伤前的样子,这令我坚定了目标,无论付出多么大的辛苦,都要杀回去。爸爸说心理关要比身体关更难过,只有我忘掉膝盖曾受过伤,我才是真正的康复了。”

跨过心理阴影的穆雷,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,终于回到了赛场上。2022年10月20日掘金客场对爵士,穆雷复出后的常规赛首秀,他打了26分钟得到了12分。

“我身上还有一些锈迹,但我回来了,从这里出发,继续向前。”穆雷说。

丹佛双子星

约基奇在三分线外做掩护,穆雷运球切入带走防守人回传给约基奇,创造出一个空位投篮的良机,约基奇出手但未能命中。

随着掘金进入2022-23赛季总决赛,穆雷与约基奇的这段配合视频在网络上传播,这一幕发生在9年前,穆雷和约基奇参加在波特兰举行的篮球峰会,共同代表世界联队迎战美国队。

那届比赛的明星并不是穆雷与约基奇,唐斯和贾利尔-奥卡福才是,当时约基奇还没有决定来NBA打球,穆雷还没上大学,再厉害的预言大师也不会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成为NBA最令对手头疼的双子星,但穆雷回忆起当年的那次合作时,会有种子已经埋下等待生根发芽的感受。“我们在球场上拥有相同的篮球语言,都会去阅读比赛,相互创造机会,那种默契很难用言语描述。”

2015年,约基奇来到掘金,一年后穆雷加盟。合作初期两人都打过一段时间替补,他们在那段日子一起研究战术,相互了解比赛习惯,培养出了不同寻常的篮球化学反应,这源自他们各自篮球技能的多样性。

穆雷和约基奇都是投篮覆盖半场的无死角投手,自带精英级传球技能包的约基奇可以作为控卫使用,而穆雷除了可以在组织者和终结者之间切换战术角色外,还拥有挡拆掩护功能。

与湖人的西部决赛第三场战至末节关键时刻,就是穆雷做掩护带走了安东尼-戴维斯,给约基奇创造出三分机会一击致命,这个战术走位并不是马龙教练安排的,而是穆雷与约基奇在场上根据防守布阵随机应变的成果。

“当时他们坐在板凳上说同一侧站位,一定能正确阅读防守给出回应,我相信他们没问题,比赛的进展也正是如此。”马龙说,“有些人不愿意做掩护,因为很费力,很多时候也拿不到数据,但贾马尔不是这样,无论对方是大个子还是小个子,他都愿意去扛,因为他知道自己做掩护,让约基奇去持球,他们可以打出多变的战术,让对手防不胜防。”

穆雷在2023年季后赛场均27分,比三年前那波季后赛状态大爆发时还要好,他能够在经历大伤后恢复战力,甚至比受伤前更强,除了自身的努力外,与约基奇的协作也是驱动力。两人之间的配合,可以将比赛变得简单。总决赛第二场,约基奇拿到了41分,但掘金被热火击败,症结在于热火割裂了约基奇与队友尤其是穆雷之间的连线,将约基奇放在了“孤岛”上。

第三场比赛穆雷与约基奇共同做出调整,穆雷主导了更多的进攻回合,约基奇为穆雷做了32次掩护,这个数字是他们从2016年并肩作战以来第二多,穆雷利用掩护或者攻筐或者吸引防守回传约基奇,约基奇拿到了32分21篮板10助攻,穆雷34分10篮板10助攻,NBA历史将常规赛和季后赛都算上,这是第一次出现队友同场比赛都拿到得分30+三双的情况。

“这关于信任和比赛感觉。如果他把球给我,他知道我能做什么。我们已经不需要讲太多,只需要根据场上的情况做出决定就可以,我们相互之间太了解了。”

现在,掘金距离总冠军还差两场胜利,但没有人可以保证他们一定会抵达目的地,热火一路黑八上来,反复证明轻视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,两场胜利看似不远,但越接近山顶的路越难走,唯有脚踏实地。

“我相信他会做到的。”父亲永远是穆雷最坚定的支持者,无论穆雷在高峰还是在低谷,“我知道他为梦想付出了多少汗水,他不会放弃,也不会让任何人阻挡他向目标迈进的脚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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